語文系統(tǒng)的探索
時間:2022-03-13 04: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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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篇題為《“一語雙文”時代漸行漸近》(原載《語文建設》2009.11,轉載于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二次文獻期刊《高中語文教與學》2010.4)的文章。該文開宗明義重申了作者自己提出的將語文理解為語言、文章、文學的“一語雙文”論(又稱語文內容結構的“三足鼎立”說),并自我評價道:該論是對四種“一語一文”觀的辯證否定,是對“六老”——葉(圣陶)、呂(叔湘)、張(志公)、朱(紹禹)、劉(國正)、顧(黃初)——語文觀的繼承和發(fā)展,是對語文課程標準的建設性批評,是對全球化語境下語文教學改革趨勢的適應和撥正,是樹立“語文教育科學發(fā)展觀”的根本,強調“有學者發(fā)表評論:語言、文章、文學‘三足鼎立’說宣告了四種‘一語一文’觀(指語言文字說、語言文章說、語言文學說、語言文化說——引者注)的終結,在語文學與語文教育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堅信‘一語雙文’時代漸行漸近,必將到來!”
對此,筆者卻頗為不敢茍同。
的確,一直以來,人們只要一提到語言,便立即想到語法學的語素、詞、短語、句(單、復)等四級單位,1984年之后則據《中學教學語法系統(tǒng)提要(試用)》增加到句群,合為五級單位,且因句群是最大的語法單位(何偉漁《中學語法體系新解》,上海教育出版社1987年5月第一版p213),而語法是語言學中研究語言構造法則的,于是,很自然地將“口頭為語”的“語”對應上這四級或五級單位,認為語言最大單位就是句或句群。另一方面,則根據古代流傳下來的“書面為文”的“文”幾乎都是文章這一情況,將“文”定位為文章,納入文章學范疇加以研究,仿佛書面語言就只有文章。這樣,語文這一整體便被拆分成了語言與文章,活生生將語文整體給割裂開來,語文的單位系列整體被拆分為不能貫通、互相排斥的句級以下單位與文章的篇級單位兩大部分!更有甚者,干脆跳過文章這一層次,直接將語言與屬于文章特殊形態(tài)的文學并列起來,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就曾編寫過漢語、文學分開的語文教材!
這實在是抹殺了語文整體內部的層次,簡直是將人的心臟置于頭頂,將人的肝部放大到與身子一樣大的畸形語文!
系統(tǒng)論原理告訴我們:任何一個有機整體系統(tǒng)都是由若干個部分組成的,但絕不可能是部分的簡單相加。反過來說,任何一個有機整體系統(tǒng)也絕不可以簡單地進行拆分。語文就是一個有機整體系統(tǒng),雖然有“口頭為語,書面為文”(葉圣陶語)的區(qū)別,但這只是一個以聲音形式,一個以文字形式來作為它們各自本身的外在物質顯現(xiàn)而已,其內部一個以說的方式,一個以寫的方式構成的語文單位系列以及該系列中各個級別單位語文組成、轉換的“法則”必定是一致的,是被所有使用者公認、熟知的,否則,所構成的相應級別的單位語文便無法被他人用聽或讀的方式進行解讀,也就達不到交際目的。
遺憾的是,我們的語文研究者,雖然沒有與時俱進的眼光,卻有死盯著一點不放的固執(zhí)。
他們不考慮起源于西方研究語言的語言學之所以只有語素、詞、短語、句等簡單單位的組成系列,實在是因為語言學直接濫觴于社會分工粗略,口語交際簡單,書面語言尚未普及的古代社會,以及當時研究者的研究水平與研究程度(比如我國古代對語言的研究曾相當長一個時期停留在訓詁、音韻和文字上。十九世紀才開始成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語言科學的語言學,其對研究對象的把握必定存在種種局限)的實際,錯誤地認為語言學研究的就是口語,口語就只有這么幾個級別的單位;也不考慮隨著社會分工的日益精細,團隊合作的日益突出,即使口語交際,比如演說、講解、示范、勸說、鼓動……所使用的單位語文,早已不是那種語言學最高級別單位的句或句群所能滿足得了,普遍都在使用相當于章級、篇級的單位語文了;更不考慮與時俱進,將這些單位一并納入語言學范疇加以研究,或者,為了與那種約定俗成已成經典的語言學區(qū)別開,創(chuàng)立語文學來加以研究!
對于書面語言來說,古代得以流傳下來的的確是比較規(guī)范、比較完整的章級(以《論語》為典型)、篇級(即文章)單位語文,尤其以篇級單位語文的文章為突出,結果,我們的語文研究者便死盯住這點不放,誤以為書面語言便只有篇級單位的文章一個級別單位,一提到書面語言便是文章,也不看看我們的公路旁、街道邊、風景區(qū)、田野上、單位里寫、印在標牌上、墻壁上、小冊子上的警示語、廣告詞、標語口號、宣傳介紹……不都是書面語言?其單位語文除了少數(shù)是章級、篇級的之外,大多數(shù)不都是句級、短語級、詞級?
從這個意義上說,語文絕不是一個只到句級單位,一個只有篇級單位的文章,而是具有口頭的語音與書面的文字兩種不同質地的材料,共同擁有同一套由語素、詞、短語、句(單、復)、章、篇等六個級別單位構成的單位系列,這好比是兩條并行的道路——一條為鐵路,一條為高速公路。我們學習、使用語文就是要么乘坐說、聽號專列奔馳在鐵道上,要么駕駛著寫、讀的私家車飛馳在高速上!
由此可見,文章只能是篇級單位語文的通俗說法,在語文整體的口頭語言中也好,書面語言中也罷,都只能是一個級別上的單位語文,將之提取出來,與語言并列在一起,豈不是讓兒子與老子成為同輩人平起平坐?文學,則首先是文章,是文章的一種特殊形態(tài),無論相對于語文的口頭語言還是書面語言都只能居于孫子的地位,將它拿出來與語言并列,更是認爺孫倆為兩兄弟。語言、文章、文學的“三足鼎立”,終將或因“爺爺”年事已高,體衰力弱,或因“孫子”幼小,力不從心,根本“鼎立”不起來。
文化,尤其是作為精神形態(tài)的,很多都只是裝載在一定單位語文之上的思想內容,將其拿出來與語言并列,簡直是從人的身上取一根肋骨出來與這個人放在一起,說他們是兩個人一樣荒唐。文字,只是書面語言中外在物質顯現(xiàn)的材料,將它與語言并列,與把一套成品的陶瓷餐具和一堆準備用來制作一套金屬餐具的鋁合金材料放在一起,并稱之為兩套餐具,有什么兩樣?
因此,語文就是語文,既不能拆分為任何種類的“一語一文”,也不能拆分為所謂的“一語雙文”抑或“一語n文”;無論“一語一文”,還是“一語雙文”,抑或其他的什么“一語n文”,都有損語文整體,都需要立即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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