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如何才能寫好一篇你是我的伙伴作文，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資料和文獻，歡迎閱讀由公務員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鑒。

篇1

老師還沒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到了座位上，同桌霞云見我來了，就問我：“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我真為你捏把汗?！薄斑€好我沒遲到，否則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蔽一卮?。

這時老師來了，我們只好放棄談話。咦，老師后面怎么還跟著一個女生：“今天，有一位新同學轉(zhuǎn)到我們班上來，我們鼓掌歡迎她?！敝v臺下響起了一陣掌聲。

“大家好，我叫金馨?！蓖瑢W開始竊竊私語了。不會錯了，她就是金圣相的千金。“我可以和那個女生坐嗎？”柔和甜美的聲音。

只覺得有許多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著我?！昂??！崩蠋煷饝?，于是金馨就走到了霞云的面前。霞云只好背著書包，走人。臨走時，還不忘留給我一個白眼。我知道我們的友誼之橋，從此破碎了。

“我們真有緣，又見面了?！彼潞笮χ鴮ξ艺f。我也只好對她笑笑，可我的心里真的很難過。本來朋友就不多的我，現(xiàn)在朋友更少了。

“哦，你叫什么名字？”她儒雅的問?！皶造`?！蔽倚⌒囊硪淼幕卮穑卖[出笑話。“那我們能成為朋友嗎？”她的語氣透露出了她的真摯。“好吧。”我拍了她的手，答應了她。

整節(jié)早自習她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與我悄聲密談，老師看到了，也從不理睬，只是笑笑。我沒有辦法，只好與她一起談天說地，給她介紹蕓蕓學校，我認識的所有老師和同學，還有我自己，當然我沒把我是戰(zhàn)士的事告訴她，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一下課，她就拉著我出去，叫我陪她在校園里轉(zhuǎn)轉(zhuǎn)，我就在霞云鄙視的目光中離開了教室，直到上課才回來。整個一天，金馨都纏著我不放。在放學時，她說先出去一下，就走了。

于是，我就一個人理起了書包。這時，霞云過來了，她的臉上寫著“生氣”。她氣啾啾的問我：“曉靈，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啦？”“不是啊，我哪有？”我急忙為自己狡辯。

“那么，你干嘛老巴結(jié)那個金馨？”她追問。

“沒有啊?！蔽艺f。

“你還說沒有，你明明就有?！毕荚频念^發(fā)已經(jīng)燒著了。

“我......”就在這時金馨回來了：“你們在干什么?。俊薄皼]干什么?！币荒Ｒ粯拥幕卮??！皶造`，我們走吧?！碧鹛鸬穆曇?，聽起來真悅耳。

我就跟金馨一起逃離了霞云的魔爪。剛出校門，白墨已經(jīng)趴在那里了，見我一來，就跑了過來?！澳慵业呢堖鋯?？”差點忘了旁邊還有人。“是呀，很乖吧?！蔽倚ξ恼f?！笆呛芄裕尤粫斫又魅??！苯疖懊啄拿f。

白墨有點緊張，它貼著我的耳朵說：“曉靈，我?guī)аО魜砹?。這附近有妖魔?！薄笆裁?！”我一聲大叫?！霸趺蠢?？”金馨有點奇怪?！皼]什么，我要先回家去了。拜拜。”我很快的跑了。

剛跑到一個角落里，我問白墨：“妖魔在哪？”“就在這附近?！闭f完，妖魔棒又有感應了。突然天色暗了下來，黃沙飛天，我周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靶⌒??！卑啄嵝盐?。“知道了，你就只會說這句話?！蔽叶愕揭粋€沒有黃沙的地方，“貓月，變身?！?/p>

變完身的我沖進了漫天黃沙中，“小貓月，我的客人，你好嗎？”黃沙中走來一個人，她的身后還拉著一個人?！拔液芎?，你又是誰？”我遮住自己的眼睛問。她過來了：“我是沙，楓的妹妹。”“哦，我知道了?！蓖瑫r我也看到了金馨。

篇2

你的文采讓我佩服，認定你是我的好伙伴。我認識你不是很久，就有了中親密的感覺。我不知道你的性格，但我猜想應該很可愛吧。你的名字是那么順口，叫劉映衫。可以叫你衫衫嗎？我很喜歡你，喜歡你的作文，喜歡你的所有一切。

你寫的作文，我都將會讀許多遍，因為我要參考參考。你的作文讓我讀地越來越喜歡。不知為什么，看到你的作文，我的心都將會沸騰起來。我喜歡你，已經(jīng)無法用別的詞來形容我對你的喜歡了。

我來到小荷已有幾個月了，除了天使小丫頭和CST以外，就和你特別親密了?？吹侥隳俏⑽⒍?，就特別對你有好感。我很喜歡跟你寫評論，你也會跟我給分。這讓我很欣慰。沒有白交你這個朋友。好想真正跟你點評作文，感受你的作文風采。多希望你的作文能拿個名次。

你也將會離開，離開小荷。我不想失去你這個親密伙伴。多想留住你，再讓你傾訴我的心靈。多想真正地認識你，不想只在網(wǎng)上認識你。多想和你是同校。真正體驗你那作文風采。我想，你的作文可能會比網(wǎng)上作文會更好吧。

篇3

首先，從數(shù)據(jù)分析看命題形式。請看2010—2012年全國中考作文題型一覽表：

通過以上數(shù)據(jù)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2012年全國各地作文命題形式，一是相對保持了本地考區(qū)作文命題的連續(xù)性、穩(wěn)定性。143道試題仍是全命題作文、半命題作文、話題作文、材料作文和選題作文五種形式并存。二是穩(wěn)中有變，變中出新，在變化中更加體現(xiàn)了應用性、靈活性。半命題、話題、材料作文與選題作文都有不同幅度的“降溫”，而全命題作文份額再創(chuàng)新高，且呈現(xiàn)出“變中出新”的特點：

其一、用語多樣顯個性。從題目本身的設置來看，全命題以獨詞式呈現(xiàn)的有12道，且均為雙音節(jié)詞，約占12.2%。譬如山東臨沂題《傾聽》、四川遂寧題《盼望》等。獨詞式題目，相當于一個內(nèi)涵較為簡單的概念，其外延也就是可寫的空間便相對更為寬廣，立意與選材只要扣住這個概念即可。因此這類題目的難度較低，大多數(shù)同學都能做到有話可說，有情可抒，跑題偏題的現(xiàn)象較少。以短語和單句式形式出現(xiàn)的全命題有82道，約占87.8%，成為今年全命題的主流。有用較長單句的，譬如山東青島題《我終于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煙臺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等；有用雙重否定句的，如江蘇揚州題《不能沒有你》；有用被動句的，如浙江衢州題《被愛的感覺》；還有用復句的，譬如山東棗莊題《走出來，就好》等。以短語和單句表述的題目，其限制性增強，加大了審題難度，立意與選材也受到一定因素的限定，考生不易套作，試題用于選拔的功能更強，因此很受今年中考命題者的青睞。

其二，文學色彩詩意濃。有的以比喻為題，富有詩意，能激起考生寫作激情，譬如山東濟南題《咀嚼生活真味》、威海題《還有別的風景》、濱州題《我心中有個夢》、四川眉山題《沿著你走過的路》等；有的用語雙關(guān)，富有浪漫氣息，應和青春心理，譬如浙江寧波題《你是我的一本書》、江蘇蘇州題《心中有支歡樂的歌》等；有的運用反復手法，具有一定的思辨色彩，譬如福州題《愛，還要會愛》、四川成都題《走過那一個拐角》等。

其三、放開有度限制當。今年的全命題作文較好地彰顯了開放性強但又適當限制的特點。一是利用表時間、地點或情景的詞語來暗示。譬如山東菏澤題《現(xiàn)在就要做》中的“現(xiàn)在”規(guī)定了“做”的時間范圍；蘇州題《心中有支歡樂的歌》中的“有支”、“歡樂”起到了限制作用?！坝兄А睆娬{(diào)數(shù)量為一，“歡樂”要求所寫的必須是一首積極向上的、令人愉悅的“歌”。 二是利用副詞來限制。譬如福州題《愛，還要會愛》和山東威海題《還有別的風景》中的“還”、青島題《我終于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中的“終于”都是對立意選材加以限制的。三是省去一個成分來暗示。譬如四川德陽題《一路上有你》是一個動賓短語，隱藏了一個主語，應理解為“我”，提示考生選取自己感受最深的材料來寫，突出自己的真切感受。上海題《心里美滋滋的》暗示考生寫自己精神上的愉悅，也可以跳出“小我”寫“大我”，為社會、學校、伙伴的變化感到“美滋滋的”。四是借助兩個詞作開放與限制的暗示。譬如江蘇南通題《就這樣慢慢長大》中的“就這樣”要求考生所選材料必須目標明確、主旨突出，形容詞“慢慢”要求行文時凸顯自我體驗的完整過程，且有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突出“長大”的意義、所蘊含的哲理。

其四、“裸題”增多導向明。今年不設導語的所謂“裸題”也越來越多，約占全命題作文的61.2%。這些“裸題”雖然都沒有提示，但由于題目本身表意明確，指向具體，所以既能減少審題時間，避免考生進入審題游移不定之誤區(qū)，也能留給考生打開思維的足夠空間。

其次，從題目內(nèi)容看考查傾向。審讀試題關(guān)注的內(nèi)容，2012年各地中考作文題主要呈現(xiàn)出以下幾個亮點：

其一，關(guān)注自我成長，指向真實心態(tài)。今年的中考作文命題對“自我成長”顯得更加關(guān)注。不僅關(guān)注學生主觀感受的命題多于往年，而且關(guān)注學生品德修養(yǎng)、心理品質(zhì)、精神狀態(tài)、生命境界等的命題也明顯增多。在表現(xiàn)形式上，有的是將“我”或“我們”直接插入試題之中，有的是選用折射生活歷程的話題或中心詞，要求考生從特定的角度審視自我，回眸成長軌跡，形成生活感悟。譬如，南通題《就這樣慢慢成長》體現(xiàn)了成長的時代主題，引導考生關(guān)注自己人生變化的同時感悟人生的真諦。從文題中“慢慢”一詞可以讀出“長大”是一個過程，其中有喜怒、有哀樂，有順利、也有曲折，這就有助于調(diào)動學生平時的生活積累，認真思考自我成長的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生活的豐富多彩，展現(xiàn)真實自我。福州題《愛，還要會愛》關(guān)注考生的成長，題目中的第一個“愛”，指的是廣義的愛，是人的天性中對人、事、物的欣賞、喜愛、依戀、關(guān)懷、崇拜等情感，后半句“還要會愛”是對選材進一步限制，這是指理性的愛、智慧的愛、講究方式的愛、把握尺度的愛，考生要結(jié)合題目中兩個“愛”的含義，行文時，不僅要涉及“愛”，更要突出“會愛”?？蓪懜改傅年P(guān)愛、同學友愛，也可寫對自然一花一草一木的愛，只要打開思路，可寫的東西很多。蘇州題《心中有支歡樂的歌》中的“歌”具有豐富的內(nèi)涵，可以實指歌曲，也可以比喻某種情感、志趣等，可以涉及自然、藝術(shù)、個人、社會等，要求考生將自己獨特的思想與語言的亮彩展現(xiàn)在文中。南昌題《壘高自己》也是一道關(guān)注自我成長的好題，引導考生要突出壘高自己，必須有提高的準備和過程，而且壘是逐層提高，要有從低到高的過程。另外，重慶二選一題《那件小事激勵著我》、泰安題《成長的煩惱與快樂》、臺州題《我會記得》、鎮(zhèn)江題《________，讓我與眾不同》等都要求考生站在“我”的角度探索成長的奧秘，具有審美或理性的色彩。

其二，關(guān)注現(xiàn)實生活，貼近學生實際。觀察、熟悉并感悟生活是初中生寫作的源頭活水，考查考生感悟生活的水平是中考作文命題的重要依據(jù)。譬如，廣州題《改變一點點》很人性化，引導考生要做生活的有心人，時刻關(guān)心身邊的人和事。在主題、題材、形式上都沒有限定，寫作能力強的考生能夠發(fā)揮出自己才華，稍弱的考生也比較容易鋪排成篇，只要能找到相關(guān)的一件事，清楚表述，就能成文?？梢砸孕∫姶?，既可寫身邊的小事，也可剖析自己內(nèi)心，還可把眼光輻射到社會。無論是寫身邊還是社會的人和事，只要寫出對生活的感悟就能吸引閱卷老師眼球。四川巴中題《幸福在身邊》引導考生與現(xiàn)實生活對接，寫出真情實感。動筆前考生必須認真思考：“幸?！笔鞘裁?？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呢？在此基礎(chǔ)上，才能準確選材成文。可寫身邊的幸福，寫切身的感動，寫環(huán)繞的親情，寫點點滴滴的小事、噓寒問暖的叮嚀、貼心周到的關(guān)愛。還可寫電視劇《老大的幸?！分小袄洗蟆钡摹暗玫绞歉?，舍得是福，知足才最幸?！?。此類題還有山東濰坊題《生活因______而精彩》、江蘇淮安題《那條河》、無錫題《幸福就是現(xiàn)在》等，考生如果一心只讀課內(nèi)書，兩耳不聞天下事，要想準確把握題意，寫出大氣的文章就不那么容易了。

篇4

《一條狗的使命》講述了一條狗貝利經(jīng)歷多次重生，在一次次生命的輪回中尋找不同的使命，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主人身邊的故事。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guī)淼摹兑粭l狗的使命》觀后感，但愿對你有借鑒作用!

《一條狗的使命》觀后感1

生命的意義何在，存在有什么理由?這樣有什么意義可言嗎?作為一只狗，可選擇的生活方式會有什么呢?我們還是從故事的開頭說起吧。

貝利的第一世過得很幸福，有主人的陪伴和呵護，所以它很依賴它，但是，隨著主人的離開，貝利就開始孤獨起來了，它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自己的主人，以至于到最后它都沒搞明白，為什么人類那么復雜，為什么總是做狗不明白的事，例如：離開。其實，這也真實的演繹了人類的孤獨生活，為什么會分離和孤獨呢?

貝利經(jīng)歷了四生四世，最另我敬佩的是做警犬那一世，雖然鏡頭不多，但是感動到落淚。貝利這次變成了警犬，貝利很聰明，干過不少好事，在辦一起綁架事件時，被綁架的女孩不小心掉河里了，貝利也跳下去救人，將人送上岸后，再上去幫警官，但在警官沒注意時，歹徒想從后邊射死警官，就在這時貝利將他推到，可惜歹徒射死了貝利。這一世可以說是它光榮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最后貝利獲幸，又看到了第一世的主人，但主人卻不認識它了，貝利用它的接飛盤絕活讓主人認出了這是小時候的貝利，最后他們還是永遠的在一起。

影片看似在說狗生，其實倒不如說是講人生。孤獨始終是常態(tài)，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不管生活如何，我們要活在當下。

世界那么大，很慶幸遇到你，若我能將幸福帶給你，我將完成了我的使命!

《一條狗的使命》觀后感2

一條狗的使命其實從預告片就已經(jīng)基本上透露了整個電影的內(nèi)容。去看之前有小伙伴提醒說備好兩包紙巾，還有可能不夠用，然而誠實的講，這必然是一部感人的萌寵電影，但是并不悲傷，淚點肯定是有的，但是也并沒有夸張到哭的死去活來，哭的驚天地泣鬼神，反而更多的是落下幾滴溫情的眼淚，然后又被搞笑的劇情拉回了現(xiàn)實。

如果一條狗會轉(zhuǎn)生，事情會是什么樣的?作為一條狗，它的使命又是什么?整部電影圍繞著狗狗的狗生開始了探索。人認為養(yǎng)了寵物，寵物便屬于自己，而站在狗的角度，它是否也認為人類是屬于他們的寵物。其實，情感都是相互的，不管是人與動物，還是人與人。我們只是更喜歡狗狗對于人類的忠誠，比很多人都要可靠的多。

電影的內(nèi)容很簡單，故事架構(gòu)也并不復雜，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不同的狗生，有的好玩兒，有的無趣卻充滿意義，有的被溺愛，有的被拋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作為貝利貝利貝利的一次轉(zhuǎn)生。伊森小男主與貝利經(jīng)歷了人生狗生的風風雨雨，也同時讓貝利繼續(xù)思考。

這是一部溫情的電影，畫面很暖，音樂很輕松歡快，隨著狗狗的奔跑跳躍，不停變換著音調(diào)。伊森和貝利就像世界上最完美的組合，從男孩兒長大成男人，從小狗長大成巡回獵犬，你是我的伊森，我是你的貝利貝利貝利!

基本上只要不討厭狗的人，一定會被電影萌化，小奶狗們牢牢的抓住了全場觀眾的心，連有的大老爺們兒都忍不住稱贊一句可愛。

總的來說，這是一部合格的萌寵電影。狗狗夠萌，故事夠充實，雖然簡單直接，卻不乏味，畫面夠溫暖，貼合著溫情的基調(diào)，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年輕的男主真的好帥啊，顏值舔屏，身材舔屏，畢竟四分衛(wèi)，選角絕對夠意思。

最后，完成我心中的吶喊……我也想養(yǎng)狗啊!

《一條狗的使命》觀后感3

從前偏執(zhí)的不喜歡家養(yǎng)的動物，喜歡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小鳥，特別羨慕他們的無拘無束!自認為世間萬物唯有他們才是真正的清新脫俗，這樣一來竟覺得自己高冷了許多，有點與日常格格不入，然而這樣的自命清高好像并不受人待見，時間久了便覺得一無是處。從什么時候開始呢讓我對狗產(chǎn)生了別樣的情懷!

朋友推薦的《忠犬八公的故事》是至今為止最打動我的關(guān)于動物主題的電影，如今每每這種題材的電影都不想錯過，所以當又一部關(guān)于狗狗的電影上映時，不得不在繁忙的功課中脫出身來，冒著可能要遲到的危險終于看完了這部電影，還好什么都沒耽擱!

一部以狗為第一人稱的主題電影，用一種極其新穎的方式講述了狗狗的心理活動，以及生命輪回的四季。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幾時認真思考過活著的意義，所以浪費了大把的青春在無助的迷茫中，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刻可能也無法醒悟!狗狗的生命不及人的八分之一，從它出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在思考活著的意義，亦或是說它作為一只狗的使命!他的每一個輪回都在詮釋著活著的意義，他可以是伊森最忠實的伙伴，他可以是警察最得力的助手，他可以是黑人孤獨時的慰藉，他有時命運也很坎坷，他用四生四世的時間去考慮活著，直到再次遇見最初的主人伊森，幫助伊森完成了心愿，那一刻，他才明白了活著的價值所在!

活在當下就是狗的使命所在，我們不知道生命到底有多少次，有的人追尋了一輩子都無法參透生命的意義，而有的人一輩子都活在迷霧中，我們的人生沒有幾個一輩子，活在當下，把握當下，不讓自己有太大的遺憾，也許這就是所有的價值所在!

《一條狗的使命》觀后感4

今天，我和爸爸一起去世紀金花看了一部電影，名叫《一條狗的使命》。

這部電影很好看，電影主要講了一條狗，名叫貝利，他很想要一個主人，結(jié)果不小心被人抓了，勇敢的小孩救出了小狗，從此和它生活，成為了它的主人，直到長大。主人考上了大學，他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可貝利卻很孤獨，在主人開車去上大學時，貝利戀戀不舍地追在后面，主人看到了，便停下車，主人說去吧，照顧好我的家人!在今后的日子里，貝利都很想他，有時竟都不想吃飯，最后查出貝利眼里有濃濃的眼水，最后看不清便沉睡下去了。

他慢慢沉睡，最后又復活了，它現(xiàn)在被一個黑人給買走了，黑人對它很好，每天喂它飯吃，最后找不到主人，它又繼續(xù)沉睡。

這一次它又被一個人買走，可是他們就不讓狗進家，天天不帶它玩，最后被男的扔到垃圾場，貝利很冷，接著就睡著了。

貝利這次變成了警犬，貝利很聰明，干過不少好事，在辦一起綁架事件時，被綁架的女孩不小心掉河里了，貝利也跳下去救人，將人送上岸后，再上去幫警官，但在警官沒注意時，想從后邊射死警官，就在這時貝利將他推到，可惜歹徒射死了貝利。

最后貝利獲幸，又看到了，但卻不認識它了，貝利用它的接飛盤絕活讓認出了這是小時候的貝利，最后他們還是永遠的在一起。

《一條狗的使命》觀后感5

第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哭了好幾次，看的就是《一條狗的使命》這部電影，可能是因為本人很喜歡狗狗這種動物，家里也一直有養(yǎng)狗，所以有關(guān)狗和主人的感情的電影或者小說總能深深地打動我。

《一條狗的使命》講了一只狗狗陪伴小主人長大成人，甚至為他追到了女朋友，后來它年邁死去又轉(zhuǎn)世投胎變成其他性別和類型的汪，第二次輪回狗狗變成了警犬威風凜凜，再次轉(zhuǎn)輪回，又成了陪伴一位單身女青年的小柯基犬。在經(jīng)歷了多次輪回之后，最終回到最初的主人身邊。這只小狗經(jīng)常思考“我的狗生有什么意義”，感覺就像我們?nèi)私?jīng)常思考人生那樣，不過狗狗并沒有想得那么復雜，例如它可能只是尾巴癢了所以一直在轉(zhuǎn)圈，而不是因為主人的手勢。不過，它對主人的愛是最真實的。

每一次貝利離開人世，我都忍不住流下眼淚，一條狗的使命是什么呢，或許就是把它的一生奉獻給主人，絕對忠誠，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在我還小的時候，爸爸也帶我去挑了一只小狗，我看上了一只毛絨絨的白色的小狗，它是很普通的中華田園犬，不過很可愛。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白，我也像電影里的小主人一樣，每天有空就逗我家的狗狗玩，我最喜歡它那毛絨絨的樣子，還有每天在我腳邊用爪子逗我開心的樣子。家里有一只可愛的小狗感覺就是增添家庭樂趣的藥劑，它蠢萌活潑的樣子讓我們家都很喜歡它。在過年的時候，我們還和它拍了一張大合照，照片里的它笑得好幸福?？上В髞硭蝗送底吡?，那時候它還有寶寶，我不敢想象那個畫面，我記得那時候我六七歲，為了再也見不到它哭得稀里嘩啦，還在家的庭院里給它弄個小墳墓，對著那個墳墓一邊想它一邊哭。

雖然，后來我們家也一直有養(yǎng)狗，可是我最愛的那只還是小白，它也是唯一一只在我家大合照里出現(xiàn)過的狗狗，它給了我的童年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它在好多個孤獨的日子給我陪伴，因為它，我真的很喜歡狗狗這種動物，所以我不敢去看類似《忠犬八公的故事》的電影，它們總能戳中我的淚點，這次，男朋友帶我去看《一條狗的使命》讓我懂得如果我們要養(yǎng)狗狗，我們就要給它多一點陪伴，要對它的一生負責，好好照顧它。

最美好的就是在我們老了，人生已經(jīng)很美滿的時候，養(yǎng)一只狗狗，我們倆手拉手和狗狗一起散步，一起照顧它!

篇5

父親，我們之間不能見面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我知道，你此刻正躺在故鄉(xiāng)這片我們都熟悉的也是我們?yōu)槟氵x定的山坡上休息。山坡位置較高，既能看到遠方那些連綿起伏的山頭，又能看到幾里外山腳下那條彎彎曲曲悠悠流淌的小河。選擇這塊地的時候我們就想，這里可以讓你站得更高些，從而可以看得更遠些，心胸放得更開闊些，這樣下輩子你就不用那么心事重重，愁腸百結(jié)了。

這對你的一生非常重要。而令我感到萬分遺憾的是，你這輩子偏偏解不開這個心結(jié)。你的一生是在太多的愁緒里度過的，你的病，也因為這種愁緒而徹底板結(jié)――你離開了我們溫馨的家，永遠地住在了這片寂寞的荒山上。

從去年六月初檢查出你的病情，到你住在那片山坡上，整整半年，我們兄弟妯娌幾個就一直被夢魘籠罩著。從北流到南寧，經(jīng)過幾家醫(yī)院的檢查和復查，最終確認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我們心如刀割，背著你偷偷落淚。想你才58歲，卻已有39年教齡，人也不算高齡，做了一輩子的鄉(xiāng)村教師，離光榮退休還有兩年，卻到了病危時刻。我們不愿意相信，可無法否認，那種整天仿佛患了癡呆癥一般的模樣，誰人能理解我們的內(nèi)心。

醫(yī)生也許都無法解釋，但是我們卻敢說，你的病是幾個原因造成的。首先，你本身就具備了形成這種病的一種病源：患有乙肝小三陽，卻一直沒有因此而重視，而去想辦法治療。早些年我們家境困難，除非身體很明顯地生病，誰也不會想到去吃藥、去檢查、去預防。近些年，許多機關(guān)單位的人們都加強了保健意識，一年一度甚至多度組織到醫(yī)院檢查身體，可就是沒見過你學校組織一次老師去作檢查。日子就在你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中過去了。

其次，你的病還源于你不是一個開朗的人，至少在我上初中以后你就是如此，可能你以前也是，但是我上初中以后才顯得更自覺地記事，所以也就記住了你的寡言少語，記住了你的嚴肅苛刻，也記住了你的一腔心事。

二

從上世紀六十年代末開始，在老家小學做民辦教師的你和做農(nóng)民的母親就長期肩負著供養(yǎng)三個兒子讀書、供養(yǎng)這個家柴米油鹽的重擔，家境一向顯得窘迫。常常一個星期才吃一頓飯，吃上一次豬肉，其余每餐幾乎都是能照得見影子的稀飯，間或有一頓紅薯、芋頭。幸虧那時教師子女就讀本校還能免掉學費，你的負擔就減輕了一點。

我上初中后，小學享有的那種優(yōu)惠自然就沒有了，而且需要繳交的學雜費比小學多得多，家里本來就困難的生活變得更加困難了，每個學期都要向親戚借錢才能交清學雜費。我和二弟讀高中的時候，三弟也進了重點初中，我清楚地記得，那年我們?nèi)值苋俣鄩K錢的學費和伙食費是你向一位在廣東做了老板的遠房侄孫借的，這位侄孫的父親也就是你的侄子當面說你：“借這么多錢，我擔心你的孩子以后還不起??！”如果是別人聽了這句太傷人自尊的話，可能二話不說就走了，可你沉默了許久，終于說：“還得起的?！焙髞砟愀覀冋f起這段往事，承認說當時聽了那句話之后的確也想一走了之，可你實在是不知道該去哪借來這么一筆錢了。第二年春天，你和母親看著自己最小又是最聰明的兒子因為家貧而從初一春季期起輟學，你們足足有大半年時間為這事唉聲嘆氣。家道的艱難，讓你一個鄉(xiāng)村知識分子顏面全失，無可奈何，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人生的悲哀。

1992年秋天，我因為沒有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只好讀了那種需要支付很多費用的委培生。當時學校有規(guī)定，要拿著委培表到當?shù)乜h政府蓋章后才能上學。本來我說好自己一個人去辦，但你生怕我把事情辦砸了，一定要陪著我去。當我和你走進縣政府辦公室找到那位管理公章的領(lǐng)導時，我永遠忘不了他睥睨著我們說過的那句話：“你讀這個書是沒有用的，白讀的，回來不會有單位要你！”我當時被他這盤冷水潑得全身冰涼，你也在一邊默默無語。章蓋好了，我們走出政府辦門口，你說話了：“兒子，別聽他亂說，好好讀，會有出息的?！蔽依斡浤愕脑挘诖髮W里我沒有像別人那樣沉迷于吃喝拍拖，而是苦讀專業(yè)，特別是培養(yǎng)出了一門專長，畢業(yè)后回到縣城順利地找到了工作，數(shù)年后又調(diào)進了市委辦公室。在你感到欣慰的時候，我也想起當年政府辦那個人說的

話，有一段時間我很想找找那個人，但是我忍住了。“兒子，別聽他亂說，好好讀，會有出息的?！蔽野涯惝斈暾f過的這句話當成了一種風度，一種涵量，更是一種鞭策。彈指一揮間十五年過去了，一直到如今，我也沒有打聽過那個人。

一年后二弟也被迫無奈地讀了自費大專，這段時期是我們家最困難的時期，我每年的培養(yǎng)費用和學雜費加起來要五六千塊錢，二弟每年的費用也差不多。我們兩兄弟每年的學雜費都是你和母親一點一滴從一家人的嘴巴里省下來的，還有就是硬著頭皮再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再厚著臉皮年年向親戚借的重債。

三

盡管三弟很快就務農(nóng)了，但是家境依然困難。到了后來，光靠省吃儉用和厚臉皮借債已經(jīng)不能支付起對我們來說算是昂貴的學習費用，年近五十的母親只好像一個打工妹一樣，離別了你，也離別了我們，去了六百多公里外的東莞，在那位你曾經(jīng)多次求他借錢的侄孫那里打工，他在東莞承包做水泥紙袋，母親在那里每月領(lǐng)取六百多塊錢，合著你的除掉家里吃用剩下不多的一點工資，每月準時寄到學校給我，一部分又給了二弟。不久，三弟也跟著我那位做了建筑包工頭的小學同學、也是你當年的學生去深圳打工，家里就剩下你一個光桿男人。我知道，你一個農(nóng)民式的民辦教師，也有著自己一個農(nóng)民式的自尊，農(nóng)民式的志氣，沒到真正的艱難時刻，是不可能讓自己的相濡以沫的老婆離開身邊遠走他鄉(xiāng)的，當然也不想讓因為貧窮而失學的才十六歲的小兒子外出賣勞力做建筑工。

母親和我們?nèi)值懿辉诶霞业娜兆?，你的生活壓力可想而知，既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民辦教師，又要做好你的副業(yè)――上完課回家當農(nóng)民。你在世的時候和去世之后，鄰居叔伯們都多次向我們兄弟仨說起你的早出晚歸，說起你一個人總是早上就做好了中午甚至晚上的飯菜，中午和晚上回來熱一熱就吃。你上午早早起來喂了豬，去學校的路上扛著一把鐵鍬順便給田里的稻子看看水。當然田工并不就是扛一把鐵鍬到處走走那么簡單，不上課的日子，你還要挑擔施肥，清除田草。每天中午和晚上回來還要再各喂一次豬，然后才將剩飯菜加熱，一個人在廚房里坐在偌大的舊餐桌旁，埋頭吃著那點米飯，夾著那一小碟青菜，也是在默默地品嘗著一個人在家中生活的艱辛和寂寞。

正是想到了你的處境，每年暑假寒假我和二弟都要早早回來陪著你。更多時候你是獨自一人在家忙碌。許多時候我曾想，要是當年你和母親給我們添一個妹妹，你就不會那么孤單了。但事實是除了我們兄弟仨你再沒有兒女了。曾經(jīng)有一些好心人在背后形容我們家：“家里唯一的女人去打工，三個兒子又不在家，剩下一個大老男人守家，真可憐”。那真正是你一生中既當教師、又當農(nóng)民的尷尬歲月，也是狼狽歲月，而且這一當就是兩年。我想，你中年時期就已畸形彎駝的脊柱可能就是那時候累成的。

盡管，有一年農(nóng)忙時節(jié)母親和我們都趕回來了，但你依然是一位犁地耙田的好手，挑秧擔谷的勤人。這種好把式就是你在九十年代初民辦轉(zhuǎn)正后也一直保持著。想起那年將近年關(guān)，你轉(zhuǎn)為公辦教師后，母親和你的三個兒子都在家，你一臉的高興勁兒，直說：“做了二十多年的民辦教師，今天終于獲得轉(zhuǎn)正了，工資高了一大截，這下可好了?！蹦隳欠N苦盡甘來的渴望和想當然，令我們感到多么的歡欣啊!

但是生活并沒有因為你轉(zhuǎn)了公辦就有太大的好轉(zhuǎn)，家里依然困難，我和二弟的學費依然還要向別人借一部分。這時，你除了辛勤勞作之外，似乎表現(xiàn)最多的就是寡言少語了。在家里，你總習慣坐在屋檐下的那張小木凳上，捧著一根水煙筒“噗嗒噗嗒”地抽，一直抽到煙霧繚繞，煙屎滿地，偶爾搭理一聲母親的提問，此外就沒有更多的說話。從那時候開始，我們更加確信你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

其實想想，我們也基本明白你的心事。你一直都為家里緊巴巴的日子操心。作為一個十九歲就當上民辦教師的農(nóng)民，雖然一個月領(lǐng)的是二十來塊錢工資，可在那時你卻是村子里許多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羨慕甚至眼紅的對象，我們也曾經(jīng)為此感到驕傲，不光光是因為你吃工資，更因為你是一位人民教師，包括你岳父母在內(nèi)的許多人還親切地稱呼你為“教師佬”。一些你早年教過的較早有出息的學生對你也非常尊敬，有的暴發(fā)之后還多次來家里探望過你，塞給你錢。你也曾經(jīng)為他們敬重你而眉舒目展。在我的記憶中，這時候的你才是最開心的。

教師雖然光榮，但是卻很清貧，不久以后你就難堪地面對著這種窘迫。時代不同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也會隨之改變。隨著外出打工機會的增加，許多沒有讀過多少書的青年相繼發(fā)財，并且陸陸續(xù)續(xù)在村子里建起了漂亮的樓房，當年那些曾經(jīng)羨慕你的同輩人，這時候卻因為和你兒子差不多同齡的兒女有了出息而得意洋洋。而你的三個兒子，一個大學才要畢業(yè)，一個剛剛進了自費的大學，為了學費還要你和母親四處奔走求人，一個卻因為家里拮據(jù)而從當時的鄉(xiāng)重點初中退了學。于是一些風言風語就來了，什么“一家都是讀書人有什么用”，“想當讀書王呀”，讓你和母親以及兒子們心情沉重。望著自家那幾間泥磚瓦房，那已經(jīng)是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座簡陋瓦房，你的目光是憂郁的，可我也讀出了堅毅。許多次，一家人圍在餐桌前吃著粗茶淡飯的時候，你看著我們兄弟仨說：“開弓已經(jīng)沒有回頭箭了，這時候讀書的就只能繼續(xù)讀書，回家的就要當好農(nóng)民?！薄白x書的要堅持，要有發(fā)奮之心，在家的也不要自餒，可以一邊當農(nóng)民，一邊學點技術(shù)，譬如跟我學中醫(yī)，也可以出外打工?！蹦愕脑挷欢啵俏覀円呀?jīng)深深地認識了其中的意義，可能這也是一條道理。家在農(nóng)村，許多時候我們只能面對現(xiàn)實，或者說遵循著冥冥之中的一種宿命。其實這命也是由我們制造的，剛開始的時候就注定下來了。所謂的宿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種物質(zhì)的決定，也就是家境的決定。所以我常常想，我們這些生在農(nóng)村的孩子，走什么路既是自己的決定，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父輩的決定。因為父親你的堅持，因為父親你的默默之中的鼓勵，我們的腳下就走出了一條曲徑通幽柳暗花明的路，也是一條像故鄉(xiāng)的山路一樣曲折的人生路。

農(nóng)村人的現(xiàn)實通常是那種能夠吹糠見米的現(xiàn)實，這與城里人的現(xiàn)實不大一樣。當我初中畢業(yè)考不上重點高中，而我又不忍心在那么困難的家境下復讀時，你已經(jīng)為我考慮了今后的謀生之道，那就是教我學醫(yī)，以你自學的醫(yī)術(shù)教我背起了醫(yī)書，我至今還記得那篇《湯頭歌訣白話解》：“諸藥特性，此類最寒，犀角解乎心熱，羚羊清乎肺肝，澤瀉利水通淋而補陰不足，海藻散癭破氣而治疝何難……”令你意想不到和感到欣慰的是，三個多月后我去復讀了，并且在第二年考上了縣重點高中。而你教我背熟的那篇歌訣，雖然我不行醫(yī)但肯定會記憶終生。

我小學一到三年級你都是我的班主任，教語文。你是我的爸爸，更是我的老師。我的學習成績不夠穩(wěn)定，貪玩，你對我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迫切。長大后我才知道，你一直對你的三個兒子寄予著深深的期望：走向城市，不用在這個偏僻鄉(xiāng)村過種田人的生活。畢竟，那時候的農(nóng)村的確太窮了。和我一起讀小學的農(nóng)村伙伴們后來大多數(shù)都務農(nóng)或者出外打工，只有我讀了大學，畢業(yè)后又進了機關(guān)工作。這在我們那個遙遠偏僻的小山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其實想想，我的資質(zhì)實屬平平，除了作文稍稍突出外，我十多年的讀書生涯乏美可陳。能有今天體面的工作和生活，全靠你平常的嚴厲要求和堅持不懈的培養(yǎng)，比如我和二弟考上普通初中后你堅持要我們復習考重點初中，考上普通高中后又要求我們復習考重點高中。我們本屬智力平凡之輩，許多農(nóng)村伙伴讀著讀著就輟學了，我們今天能有體面的工作全賴你和母親長期把我們磨礪而成。我對你的感恩同時超越了兒子對父親的感恩。

四

隨著你民辦轉(zhuǎn)公辦，幾年后我又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家境也終于逐漸地好轉(zhuǎn)起來了，讀書的債務已經(jīng)逐步還清。這時候在老家起房子就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也是一項遲來的決定，因為當時的泥磚瓦房已經(jīng)破爛得基本不能住人了，而旁邊早已樓房林立。我深深知道你和母親的心事，因此我說服了妻子，把當時自己工作五年僅有的一點積蓄全部投入到家里建房之中，房子即將入住的后期，面臨著再也無錢簡單裝修的困境，望著你一臉的愁容，我咬咬牙再向朋友借了一筆錢。雖然那年僅僅起了一層，但入住新房子那天，你眉開眼笑的樣子，讓我又一次看到了你今生的最開心的面容。

我羨慕別人家的父親總是笑口常開，即使家里一無所有也是一個樂天派，比如你的堂哥，我的十三伯父，終日靠揀些破爛也可以樂呵呵地換酒喝，而今他年近七十身體老當益壯。不像你，房子還沒憂心完，又開始了子孫之憂。我和二弟屬于自由戀愛，女方的娘家十分開通，結(jié)婚的時候我們都基本不用付什么彩禮。當時你知道后，也曾為此松了一口氣。等到三弟也結(jié)婚后，你眼巴巴看著的就是等來三個孫子。可是我們讓你失望了，兄弟三人都只給你添了一個孫女，這對養(yǎng)了三個兒子的你來說無疑是一種很大的打擊。在左鄰右舍親兄堂弟的嘲笑中，你更加沉默寡言了，每當他們聚在一起話中有話時，你總是選擇低頭走開。對你的幾個兒媳似乎再也沒有以往的熱情，你還常常跟母親說起我們的不爭氣，甚至還說我娶錯了人，娶了一個新疆那么遠的說普通話的老婆，連探一次親都那么難。我妻子也曾為此生你的氣，但最終還是表現(xiàn)了識大體，每次回老家都對你恭敬有加。你也不是對我的女兒不問不理，小伊麗是在2005年春節(jié)期間真正懂得走路的，而正是你在地坪上一步一步地教她學會了行走。當然，你日夜想著的還是抱一個孫子，有一次你對我們母子四人說：“為這事我腎都憂凹了?！蹦愕膽n心忡忡的確也讓我們兄弟幾個誠惶誠恐，已經(jīng)辭掉單位工作做了鄉(xiāng)村醫(yī)生的二弟為此還動員妻子冒險再懷胎（二弟的妻子患有糖尿病，生孩子就有生命危險），終于如愿以償生了一個男孩，從此你有了一個真正的孫子。你蹙緊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點，久違了的笑聲又從你的嘴邊悄悄滑落，你在親兄堂弟們的面前也有話可說了。但也僅僅是舒心一點而已，你對我的處境尤其感到不滿意，因為你一直希望我作為全家僅僅的一名國家干部能有一個兒子，這樣對祖宗才是一種榮耀，你的臉上才會更有光彩。但是父親，注定今生我要讓你失望了。

父親，我是你一個不孝的兒子，我沒有讓你的希望變成現(xiàn)實，你注定只能在憂愁里把一種虛空守望。你當然是對的，因為你屬于現(xiàn)實，屬于不能逃避的人間煙火。細想一下就會明白，在現(xiàn)階段的中國，農(nóng)民或者農(nóng)民式的人還沒有從根本上沖破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特別是當這種束縛還籠罩在社會保障不是很健全這個背景中的時候，農(nóng)民或者農(nóng)民式的人要求按照他們的意志愿望去達成一種幾千年的傳統(tǒng)目的就是情理之中的了?；诖耍覀兊纳鐣欠癫灰^多地責怪他們，而是從變革自身來適應他們，導引他們，從一種很人性很人情味的途徑抵達他們，這樣我們才會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那么頑固的父輩其實也是很開通的，由他們而派生出去的農(nóng)民或者農(nóng)民式的人其實也是擁護改革的，當然也是現(xiàn)實的，是現(xiàn)階段體制之外精通人生追求幸福一生的當代人。

我想，我的父親你當然也應該屬于這一類人。而且，你在堅持這些無可厚非的觀念的同時，一些傳統(tǒng)的優(yōu)秀品質(zhì)你也堅持著。作為一名鄉(xiāng)村教師，你曾經(jīng)愛校如家，愛生如子，甚至在身體多次不適的情況下，在單位數(shù)年都沒有組織過教師體檢的情形下，你還堅持站在講臺上。就是檢查出患了絕癥之后，你在我們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在鎮(zhèn)教育輔導站和學校領(lǐng)導同意請假的情況下，也堅持了三個多月按時上課、按時值班守夜，一直到你終于沒有更多的力氣去學校。那時你的肝癌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腹部腫大且疼痛每天都在折磨著你，你隔不夠12個小時就要服一粒嗎啡片，睡在木床上，你已經(jīng)瘦骨嶙峋，再也無法起身。

你的同事還記著你。他們中的好幾位在你走后，曾多次跟我說起：“梁老師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我們都很敬佩他?！弊詮闹滥慊剂酥夭≈螅瑢W校的領(lǐng)導就批了你長假，同事們都勸你回家休息，到醫(yī)院治病。在你走的前一個月，你的同事兩三次集中來家里看望你。就在你走的前一天，校長還帶著全體教師來看你最后一面，那時你雖然雙眼還能睜開，卻已經(jīng)不省人事，老師們面色悲傷，校長大聲呼喚你的名字，你卻毫無反應。最后，他們放下一袋豬肉、一袋水果和一袋面條，還有兩百塊錢，黯然離去。

你的學生也還記著你。他們跟家長說起你教書有耐心，講得清楚明白易懂。你生前教過的六年級一班的全體同學，在知道你身患重病之后，也數(shù)次三五成群來家里看望你，小小年紀的他們，也從做農(nóng)民的父母爺爺奶奶那里討來了幾塊錢，湊起來給你買來了一些水果、滋補口服液，還有豬肉。你將要走的一個星期前，一班的班長林明還和同學湊錢買了一支漂亮的黑色英雄美工筆，另外用稿紙包了八十多塊錢，還附了一封信送給你，怕你不要他們的東西，這個班長和十來位同學把東西放在你放藥的桌子上就跑了。班長代表全班同學在信里說：“最近，天氣冷了，您要多穿衣服；人老了，不要太逞強；不要多到高處。……老師，你知道我們的心兒嗎？您可能會以為，我們現(xiàn)在學習很好，不會愛戴您，不會敬仰您，不會想起您。其實，您可能錯了，我們一班，可（您）不知有多么想您回來教我們。在信旁邊，您可能看見了一支鋼筆，這，可能不算是什么，但里面有著我們對您無比的崇敬、愛戴。您那帶布（著）溫柔的目光在我的腦海中，是怎樣擦洗，也不可能洗得干凈（去）的。啊，老師，快回來！我們一個班，可有一期快畢業(yè)了呀！您可要看著我們畢業(yè)呀！您可要看著我們走向成功之路呀！我們的心里話可有個沒完！老師，我們敬愛的老師，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您！”

別看那些孩子才十歲出頭，那種善于體諒人的心思還是很強烈的，還有，他們也看出了你平日的多思，不夠開朗，所以在信后說出了那么強烈而美好的祝愿：“祝您身體健康，心想事成，開開心心每一天！”

孩子們的話語飽含著多么美好的愿望，卻也像刀子一樣剜割著我們的心。因為我們知道，你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雖然你從教已達39年，但你的生命卻像差兩分就及格的考試成績一樣，永遠定格在“58“這個不能算是及格的數(shù)字上！

五

還在三年前，我們作為兒子兒媳的就多次催你做身體常規(guī)檢查，你總是推托著說：“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嘛，檢查多麻煩，又沒有時間。”或者說：“一個班就是兩位任課老師，走了一位就肯定給另一位添麻煩了?！蔽矣幸淮螝夤墓牡模瑩屃四阋痪洌骸吧眢w是革命的本錢，你還真的想當焦裕祿啊？”說歸說，可一次也沒辦法把你勸下來檢查。前年夏天，在醫(yī)院工作的妻子有一次回鄉(xiāng)下時發(fā)現(xiàn)你明顯瘦了，擔心你有什么大病，就三番五次打電話催你趕快進城檢查，我也打了幾個電話勸你，還說了一些硬話，你拗不過兒媳和兒子，終于勉強下來了，但是才抽了一次血，做了一個胸透，你發(fā)現(xiàn)兒媳為此付了六十多塊錢，又聽醫(yī)生說暫時沒發(fā)現(xiàn)大問題（其實要發(fā)現(xiàn)大問題還要等做了B超和CT檢查后才能知道），你就不高興了，說兒媳：“根本沒有什么大問題嘛，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等到兒媳去開了檢查單子過來，早不見了你的身影。一直到下班也沒見你回來。下班回家一打電話到鄉(xiāng)下，電話那頭傳來的竟然是你不以為然的聲音！

你的固執(zhí)還表現(xiàn)在為了房子的事和你的三個兒子爭執(zhí)上。我們老家早幾年建的那一層房子因為墻體裂縫而很難再住下去了，去年8月開始我們就一直討論著拆舊建新，結(jié)果你和我們在房子的設計上產(chǎn)生了分歧，好不容易統(tǒng)一了大部分意見，但在客廳和樓梯走廊的大小上你一直堅持己見，認為我們把客廳和樓梯走廊留得太大，占掉了其他房間的面積。盡管你反對，房子的設計還是按照我們的意志進行。后來你就一直悶悶不樂?，F(xiàn)在想想還是我們不懂事，我們應該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那樣才不會惹得你生氣，而你的病是最不能動氣的。

真的，我們作為兒子的做得實在是太不夠了。我總是想得自己太多，想自己的前途，想自己的理想，想自己的小家，借口單位工作忙，很少回一次鄉(xiāng)下老家看看你。更為可悲也是悔恨的是，二弟作為一位醫(yī)生，竟然也沒有留意到你的變化，對那種聞之色變的絕癥看不出絲毫預兆，沒有一點兒警醒。二弟每每和我們談起這些，常常追悔不已，痛恨自己這輩子白白學醫(yī)。三弟雖然長年在家，但由于缺乏這方面的常識和警醒，也沒有做到該做的預防。今天，任由多悔恨也抹不掉我們的痛心疾首，人的生命不可能第二次重來，我們的悔恨是一生一世的憂傷。

實事求是地說，現(xiàn)有醫(yī)療體制的不健全，那種只有住院患者才可以報銷醫(yī)療費的規(guī)定，那些昂貴的檢查費用，使許多農(nóng)村學校的困難教師不敢踏進醫(yī)院大門。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們做兒子的不夠盡心，也因為你的固執(zhí)，因為你的不愛惜自己，你錯過了很多次控制病情的機會，也是錯過了很多次延長生命的機會。去年六月的檢查，也是我們聽了從鄉(xiāng)下進城的母親說的話：“你爸爸一天比一天瘦了，總說不想吃東西?！甭劶按?，我和妻子二話不說，找了一輛車子回老家就把你拉下來了，結(jié)果一檢查，你的病已到了晚期。

六

你是母親一生的男人，母親卻是你一生最恒久的女人。你在母親嫁給你之前曾娶過一個女人，終因為她沒有生育而被你遺棄。母親最初的愿望是嫁給一位城里人，因為別人說了你的許多好話，她最終選擇了你。你和母親曾經(jīng)為了一些不是生計的問題爭爭吵吵，一段時間甚至雙方都很不愉快。但從經(jīng)年累月看來，你們還是有感情的，我在讀小學的時候，睡的一張床緊靠你和母親的床，有很多次我半夜憋尿醒來，都偷聽到了你們一些恩愛的話語，雖然我那時候還懵懵懂懂，但已經(jīng)能夠讓我記憶終生。

我還在讀小學的一年，母親因為患了腦血管疾病奄奄一息，你到村公所打電話叫縣醫(yī)院救護車，因為路程較遠，你在等待的過程中心急如焚，當救護車歷經(jīng)一個多小時來到家門前的路邊時，是你急急忙忙地背起母親，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走下門前一百多米又陡又窄的石板路送她上車。當母親終于轉(zhuǎn)危為安時，你站在病房外熱淚長流。

好不容易等來工資提高了，你便經(jīng)常從工資里拿出一些零花錢給母親趕圩，雖然每次都是五塊十塊的，很少超過二十塊。但就是這一點點錢，也足以讓這個當年差點兒沒嫁給你的女人高興和幸福上一陣子。

母親是在2004年7月被我接進城為我們帶小孩的，從那時候開始，除了逢年過節(jié)，或者是家里有事，母親才回一趟鄉(xiāng)下老家。小別勝新婚是對年輕人說的，但是結(jié)婚將近四十年的你們也為這句話做了注腳。村里人曾經(jīng)多次告訴我，母親每次坐班車回老家，不管是大包小包還是兩手空空，到了村小學門口下車后，你總是用摩托車搭她回去，進城時又是你用摩托車送她到村小學門口上車。村里的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說你們：“看他們老倆口的樣子，不比年輕人差呢！”特別是到了你的后期，這種接送就顯得一次不落，因為你總是不時地打電話給母親，詢問何時又回去。你是不是生怕母親回去不告訴你而錯過了接送，哪怕僅僅是一次？

母親作為一個沒有上過什么學沒有什么知識的農(nóng)民，她對你的愛卻富于生活的啟迪。打檢查得知你患了重病后，我們一直不敢向她透露你的真正病情，可她常常盤問我們，每次我們都巧妙地搪塞過去了。但是看著你一天比一天瘦下去，直到幾乎咽不下任何流質(zhì)東西，她為了你的病情愁眉苦臉，甚至淚流滿面。當你快要不行的時候，母親甚至焦慮地讓我們拋棄了醫(yī)院的救治，而去求救一些江湖游醫(yī)。你三次住院治療的那些日子，本來我們?nèi)值芎玩ㄦ矀兌枷胩焯焖惋埖模稍S多次母親都是堅持讓自己送。我們出門有摩托車，可她出門卻要打三輪摩的，為的是盡她作為一位妻子的責任。往回走的時候為了省幾塊錢，她竟然不顧自己腿有病，一步一步地沿著足足有兩公里的街道往我家走。正因為我們看到了這點，你決定從城里回到鄉(xiāng)下繼續(xù)治療后，我們也決定讓本來一直替我們帶孩子的母親回到你的身邊，當然也是回到你的心里。而我們已經(jīng)上幼兒園的三歲的女兒，我們夫妻就只好自己接送哄帶了。我們只是想讓母親在你最后的日子里不留下太多的遺憾。

七

在我對你一生的記憶里，你是不會哭的，父親。在病魔殘酷地折磨你的那些日子里，我們沒有看到你哭，就是日夜守候在床榻邊的母親也沒有看到。一直到了你將走的前一個星期，我和二弟帶著各自的愛人孩子回來探望你，看到你已經(jīng)米湯都咽不進去，瘦得不成人形，頭發(fā)幾乎要掉光的樣子，你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和我們那幾個并不怎么懂事的孩子有氣無力地說了幾句話，我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因為工作確實很忙，也因為家里拆了舊房子蓋新房子，家里僅僅剩下兩間可以住人的瓦房，一間你和母親住著，一間三弟一家三口住著，我們當天回來，當天又要回城。父親，曾經(jīng)學過醫(yī)的你肯定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也肯定知道自己已經(jīng)余日無多，就在當天，我坐在你病榻前的小矮凳上，用我所想到的人生道理勸說你，也就是盡量含蓄地勸說你把人生看得開想得透時，你冷不丁說了一句：“我知道我要去哪里了的，人總是要走那條路的，你們到時候不要搞得太復雜就行?！备赣H，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又一次想哭了，可是當著你的面我強忍住了。你這句看似想得開的話語，實際上是一把狠狠地抓住我的心的鐵爪。天色傍晚的時候，我深深地看了你一眼，轉(zhuǎn)身離去準備回城。也許人真的是有預感的，我預感到這一次離別回城可能是我們跟你的最后一次見面。當我轉(zhuǎn)身離去前凝視著你的那一刻，對你有無限的留戀，心頭有無限的酸楚，還有無限想說又來不及說的話語。你唯一的孫子和兩個孫女滿口稚氣地說著“拜拜”，和你揮手道別，當時你嘴角是有一絲笑意的。但是后來母親告訴我們，在聽到我們乘坐的小車走后，一輩子堅強的你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過后我想，你那眼淚的含義是頗為深刻的，你肯定哀惋我妻子沒有給你生下一個孫子；你僅有的一個孫子還不夠兩歲，注定今生連你這個爺爺?shù)娜蓊伓紵o法記??；你也肯定哀惋你的三個兒子還在創(chuàng)業(yè)的初始和艱難之中，這輩子你再也無法看到我們今后怎樣摸爬滾打的樣子，再也無法看到我們興旺發(fā)達的時候。

尤其痛惜的是，那天，果真是你最后一次和我們見面和說話。一個星期后我們被母親悲痛的話語召喚回來時，你已陷入了嚴重的昏迷，第二天你就與世長辭，任誰大聲呼喚你都沒有知覺和視覺了。

真遺憾啊，父親！作為兒子，我們很想在你最后的那些天里日夜守候在你的身旁，但是母親堅持要和你在一起，堅持不肯搬出房間，同時我的工作很特殊，三天兩夜就要加班，于是就沒有堅持呆在老家陪你。母親是在你將走的前一天被我們力勸后搬出來的，其時你已經(jīng)陷入昏迷，眼睛睜得很大很直，身邊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大聲呼喚你，你卻毫無知覺。但是當母親走進房子，淚流滿面地伸出手最后一次撫摸你的額頭和臉，并且輕輕地呼喚你的名字，叫你保佑兒子、保佑全家人時，你竟然奇跡般地眨動了兩下眼睛，眼角滲出了兩點細細的濁淚。父親，你在沒有知覺的狀態(tài)下竟然還會哭，你是不是彌留之際的一點點清醒？你為什么要哭？你肯定是想到了自己即將一別陰陽，你還那么年輕，實在不甘就此離開人間，更要緊的是，從此再不能看到你的三個兒子怎樣創(chuàng)業(yè)，再不能看到你沒有給過什么福享的母親。

我一直認為，母親雖然不是你的第一個女人，雖然幾十年來你們也有不少時候爭吵，但你是從心底里愛著她的。這除了從數(shù)十年來你的一些言行可以知道外，還能從你彌留之際的表現(xiàn)看得出。許多目睹過和你同類病情的病人掙扎的人都說過，像你這種病到了后期，大多數(shù)病人因為疼痛會把床板都捶斷，有的還會跳樓自殺。而你呢，睡在房間另一側(cè)的母親雖然經(jīng)常聽到你的喊疼聲，但那僅僅是低聲的。有好幾次深夜，母親因為你的太過安靜而出聲問你疼不，你也只是低低地回答：“有點疼?！蹦赣H后來回憶說，看你吃藥嘔吐時眼淚一滴一滴滾下來的樣子，你當時肯定是非常疼痛的，但是你不大喊，那是因為你怕吵醒母親休息，怕增加母親的心理負擔。

有一件事，母親一想起來就會哭，這也是在你走后我們才得知的。6月初檢查出的病情，到了8月你就憑著了解和直覺知道了，但是你一直在你幾個兒子面前表現(xiàn)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房子拆舊建新時我們請了村里的風水先生，也是我們家的親戚陳文和幫忙選日子，事后我們才得知，你曾經(jīng)偷偷地對陳文和說：“我得了絕癥了，這幾個月來，我?guī)缀趺客硭恢Ｎ易疃嗄軗芜^這個年，新建的房子我是住不上了，要是我還能住得上，我是不會同意孩子們把客廳搞得那么寬的?！庇侄谖暮驼f：“你千萬不要把我的話告訴仁惠（我們母親）知道，我擔心她經(jīng)受不起，會很傷心。”

一直以來，沒有上過什么學的母親面對種種不順，總是用她的信念構(gòu)建起來的方式來闡述這個世界。比如，自從知道你病了之后，她心事重重地一次又一次去詢問算命先生，又一次又一次地滿懷希望地去請她認為能夠行使法力的人幫忙驅(qū)災，我們平常給她的零花錢，我可以說起碼有一半以上被她拿去辦了這些事。母親通過這種不可理喻的方式為你祈禱，也是緩解她心中的憂愁。好幾次，我看到母親請人做過那些法事之后，她的心靈總有一段時間的安寧，或者說心存僥幸。盡管我們都知道母親心靈的虔誠，但是上蒼依然不為所動，還是要你撇下她走了。

你走了，我們根據(jù)農(nóng)村的風俗用了五天時間操辦你的葬禮，這五天五夜也是最折磨母親的日子，她幾乎沒有合過眼。母親卷縮著靠在床頭，一次又一次的以淚洗面，伯母嬸嬸一幫女人們在床邊輪流陪她開導她，母親只是在差點咽不過氣的哭腔里翻來覆去說一句話：“辛苦一世，什么福都沒能享受上……”那些天，本來就有冠心病的母親哭得我心膽欲裂，她的病情幾次發(fā)作，我們事前為她準備好的一瓶速效救心丸幾乎全給她吃光了。我終于見證了一個人可以一夜額發(fā)全白。她既在哭你的命苦，哭你一輩子操勞沒得到什么享福就走了，也令人驚奇地不時告訴我們葬禮上的一些必不可少的步驟和附加上去的環(huán)節(jié)，包括一定要我們買一整套你在冥間使用的房屋、小車、電話手機、衣被鞋帽，還要焚燒大量的紙錢。母親還流著淚對我們說，你們的爸爸在世時是一位老師，走了也要讓他在陰間過得體面一點。她的許多反復叮囑在平時我們也曾聽別人說過，曾經(jīng)不以為然，但出自母親之口我們是凡話必聽，凡事必做，比如她叮囑我們在你身體還有最后一點溫暖時為你穿上一套新鮮干凈的衣服，為你買一雙嶄新的皮鞋，可惜因為村里的代銷店沒有而只好買了一雙解放鞋。這些實在是她老人家在極度悲痛之時表露出的對你的深厚感情。一些按照農(nóng)村風俗該送給你的東西我們都送了，為的是讓你走得體面一點。要知道，五十八歲在農(nóng)村實在算不上高壽，因而只有那些高壽的人才能享有的一些禮節(jié)和步驟就很難得到族人的同意。正是因為母親的哀泣和督促，我們兄弟三人終于克服了一些困難，統(tǒng)一了一些人的思想，為你制作了得到村里村外全族人贊同的流傳子孫的軸幅，那上面記錄著你艱難而又不算平凡的一生。

從母親的身上你能想到一些什么嗎？父親。一個真正愛著男人的女人是從寬容和勤勞走來的。我擺出這樣的觀點其實也是想向你說明白，女孩也是很不錯的孩子，比如你的大孫女鏵允，活潑而早早懂事，你在世時她隔三岔五就會打電話給你請安，二孫女秀鳳，小小年紀說話像個大人一樣有意思，就是你不常見的三孫女我們的女兒伊麗也是一個聰明而倔犟的孩子，有一段時間她天天拿起電話就說：“我要打電話給爺爺！”社會上女兒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的事跡太多了。我們有理由相信，經(jīng)過我們的精心撫養(yǎng)，她們都會成為一個自尊、自立、孝順和有事業(yè)心的好孩子，她們也肯定會成為你最滿意最放心的好孫女。

我們兄弟仨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業(yè)，而且我一向做得很好，二弟的生意漸漸興旺，三弟也在農(nóng)村經(jīng)營著田畝果林，間或做一些生意。重要的是我們兄弟妯娌很團結(jié)，互相關(guān)心，一呼皆應，對母親都很孝敬。你應該相信我們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

我還要對你說，像你這一輩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些奔波忙碌的人，在國家戰(zhàn)爭時期和困難時期度過童年時代，在國家動蕩時期度過青年時代，在國家改革開放時期度過壯年和老年時代。而且你們都生活在農(nóng)村，享受的機會當然就更少一點。和你出生成長的這一輩，有的兒女發(fā)財了，但是來不及享福就走了，這是自然規(guī)律；有的兒女還沒有發(fā)財，可一樣是過一天算一天，最終也逃不出自然規(guī)律。你們所經(jīng)歷的這一切都是一個時代的必然，也可以說是一種規(guī)律，既然是必然和規(guī)律，我們就無法改變它們，而只能適應它們。何況，你所創(chuàng)立的這個家，現(xiàn)在我們正牢記你的教誨，發(fā)奮自強，越來越好，這個家也成為了一個受到別人尊敬的家。我們當然痛心你走得太快，眼看著好日子來了你卻走了，可是想想，不少與你同輩的人更加困難，甚至一生都沒有享過什么清福，這樣想過之后，悲痛就會減輕一些。

八

父親，我可能犯了一項彌天大罪，一項人神共憤的惡行――我把你活埋在了荒山上。真的，我一直有這種罪惡感。我是唯一看著你落下最后一口氣的，也是第一個淚流滿面地哽咽著告訴兄弟叔伯們：“我爸爸走了?！碑斘抑v完那句話后，你的親哥哥我們的伯父叫我們兄弟仨輕輕地把被子蓋過了你的頭部。從那一刻開始，大家都承認了你的死亡，叔伯兄弟們開始操辦你的喪事?？墒俏?，雖然明明看著你走的，但是心里一直有一種你其實沒走的感覺。我甚至感到，那些遠親近鄰賣力地操辦著的事情，全是因為我一句話開始的，我是宣布你走向另一個世界的人。那么，我的責任就顯得太大了。由此我?guī)滋靵矶荚谙?，我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宣布錯了？在你身體很弱的時候宣布你的不幸消息？如果是這樣，我就是一個大逆不道的人，一個不可饒恕的人。這種感覺，在兩個多月已經(jīng)過去后，依然縈繞在我腦海。我恍惚記得，昨天還看到你清瘦而鮮活的面容，今天的一個什么時候你還會出現(xiàn)的吧，或者是在明天的一個什么時候，說不定你就驀地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但是一直沒有。他們抬起你上山的那天，我是很想送你到山上的，但是按照農(nóng)村的風俗，規(guī)定作為你大兒子的我和大兒媳的明月只能送出門口，然后下跪目送你遠行。那天，梁貴和祖南他們都去送你，我和明月一起下跪著，明月一手抱著小伊麗，一手挽著我的肩膀，我們淚流滿面地目送你在一陣一陣的鞭炮聲和哀樂聲里遠去。

一個多鐘頭后，他們埋好你就走了，按風俗我們?nèi)ツ愕膲炃皬蜕剑ó斕斓募漓耄?，我們雖然跪著拜著淚也流著，燒兩柱紅燭點五柱香，焚一大把紙錢衣帽車房，卻怎么也不愿相信你已被埋在下面；就是農(nóng)村風俗的三七日到了，我們又一次在你的墳前叩首、流淚，猶不相信你已經(jīng)入住九泉。

可是，兩個多月已經(jīng)過去了，你再也沒有在我們面前出現(xiàn)?？礃幼?，你是真的走了，可能永遠地走了。村里人說過，一個親人走后會給活著的親人托夢，告訴自己在世時未了的心愿和要求。于是我便一直留存著一種幻想，幻想你托一個夢給我，在我的夢里告訴我今后應該怎么做。可是，至今你也沒有托給我這樣一個夢。

倒是我經(jīng)常想起過去時光中我們跟著你在一起的那些往事，那才是像美夢一樣美好的東西。我記住了滿天繁星和一輪月亮。夜色像牛乳一片籠罩在老家門前的河面上，河面隆起一大片的石頭石板，在其中的兩塊稍大而且平坦的石板上，分別睡著你和我，有時還有二弟和三弟。往往一覺醒來，月掛中天，星河遙遠，你拉起我們就下到河邊，在流水平靜的河灣里一把一把地拉起一掛漁網(wǎng)，又一掛漁網(wǎng)，隨網(wǎng)而來的，是活蹦亂跳的大魚小魚和我們興奮的嚷嚷聲。那些日子，我們幾乎每晚都能打上十來斤魚，除了留給自家讓我們足夠解饞外，就是叫我一斤兩斤的送給左鄰右舍。這樣，我們家的菜盤里除了常有的一碗青菜外，還有被母親煎得金黃噴香的河魚。

我記住了那些在彎彎山路上行走的歲月。當我們還在童年的時候，我們總是跟著你到大山上打柴，山路崎嶇，本來你肩上就扛著一把八九十斤重的木柴，而我僅僅扛著二十來斤，但是走了一大段的下山路后，我已經(jīng)累得雙腳打顫，于是走十來米就要放下木柴歇一歇。經(jīng)?？钢負呦律铰返娜硕贾?，過多的歇息反而會動彈不得。你扛著重擔，就是在我們歇息的時候，你也不會放下肩上的木柴，而只是在兒子的身后扛著站著，一直到我們扛上木柴重新走路為止。許多時候，你干脆一手挽著肩上的木柴，一手拎起兒子的木柴，讓兒子就在前面空手擺臂走著。每當這個時候，我們想到的并不是你的吃力勞累，而是想：我們的爸爸力氣多大呀！

我記住了跟你第一次去縣城的情景。那時候鎮(zhèn)上通往村里的還是一條鄉(xiāng)村小道，我坐在你的單車后座興高采烈。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我看到拖拉機和汽車以為是什么龐然大物，嚇得渾身發(fā)抖，一次又一次地趕緊往你身后躲，以致遇到長長的上坡路我也要賴在車上不敢下，你勸我大膽一點我也不聽，這樣，來回將近100公里的大路小路，上坡下坡，我都是在你的單車后座上度過的。夏天艷陽高照，你在前面蹬車出了一身汗水，我卻在你身后雙手起勁地把玩著一只在縣城也是第一次買到手的乒乓球。

我還記住了你對兒子的嚴厲。曾經(jīng)有許多次，因為我們牽牛出去吃草的時間太短，因為我們上山打柴偷扛了別人的柴，因為嘴饞每年都要偷摘別人的柑子和李子，或者是因為玩筑水庫而斷了別人家田里的水，暴跳如雷的你拿起竹鞭或者木棍狠狠地打我們的手心和小腿，你邊打邊罵：“這樣多手多腳的孩子，以后怎么會有出息！”有一次我逃避你的懲罰，你揮舞著一把柴刀追趕我，我跑進生產(chǎn)隊的一間柴房里躲起，你找不到我，就在柴房外罵聲連連，說要是找到了就要劈了我。其實據(jù)我的感覺，你已經(jīng)知道我躲在哪了，只是你沒有沖進來。若干年后我再想起這件往事，憑著我也做了父親的感受，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是找到我了，但是你沒沖進來砍我。父親，任你是再兇狠的父親，又怎么會在關(guān)鍵時刻去傷害自己的兒子呢？

就在我剛領(lǐng)到鎮(zhèn)上重點初中的錄取通知書那天，你坐在檐街下打開通知書看著，那是我在你的強迫下，在別人的鄙視目光中復讀一年之后終于等來的好消息，你自然非常看重，我也在你身旁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我一不小心碰跌了掛在你頭上的一根手腕大的晾衣竿，“啪”的一聲打在你的背上，那是炎熱的夏天，你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背心，我知道這一打擊給你造成的疼痛，你先是目光嚴厲地看著我，我怯怯地低下頭，等待著你一頓打?？墒悄銢]有，我抬起頭，看到了你已經(jīng)轉(zhuǎn)為慈祥的眼光，你說：“就要上重點初中了，如果你想自強不息，不被人小看，以后學習和做事再也不能毛手毛腳了啊！”

高中畢業(yè)考大學那年，數(shù)學基礎(chǔ)極差的我落榜了，心猶不甘而又滿腔悲酸，只好一個人偷偷地遛到雷州半島大伯父所在的農(nóng)場，不顧大伯父一家的規(guī)勸，跟隨著堂哥砍甘蔗，妄想忘掉剛剛發(fā)生的不幸，同時也是決定走上艱難的打工之路。半個月下來，一直呆在學校的我手腳被甘蔗葉割得傷痕累累。正當我猶豫不決內(nèi)心迷惘時，好不容易打聽到消息的你連夜坐車趕來了，你一身疲倦，可坐下來連水也顧不上喝，當著大伯父一家的面，你掏心掏肺語重心長地對我說：“讀了這么多年的書，你心甘了我還不心甘呢！你不知道村里人怎么說你，我和你媽都快沒臉皮了。這幾天幾夜里我們替你想了，你吃不了這種辛苦，還是回去再復讀吧，能考上的，也算是為祖宗為我和你媽爭口氣。”啊，父親，為什么你的話語總是令我感到沉重感到壓抑，也感到一種悲憤，到頭來，我只好帶著滿腔的沉郁和悲憤的決心，朝你期冀的道路堅韌地走下去。

你一輩子都望子成龍，希望家業(yè)振興，可惜我們遲遲沒法實現(xiàn)你的心愿。你一走，我們都曾一度覺得奮斗失去了意義：縱使我在政治上有更大的進步，縱使我們很快把你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房子建好，你又能看到嗎？你辛苦一生，守望一生，到頭來卻看不到我們的這些事業(yè)，這實在不是你的不幸，而是我們的不孝??！

盡管如此，父親，你走后我還是很忙，但我忙得更有目標、也更顯老成了。你走前幾乎沒有什么囑咐留給我，但是我明白你的心事，你的擔憂。你曾經(jīng)在病重時對母親說過：“曉陽和梁貴我不怎么擔憂他們了，我憂心的是祖南，他留在農(nóng)村，又沒有什么基業(yè)，阿芳（三弟的妻子）又不熟悉田工?！痹谝淮文赣H為你喂藥時你說：“我要是走了，你以后怎么才找到幾塊錢用呢？”母親當時就哭了。父親，我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是流著淚的，父親你想得真是太多太多了。

九

父親，我還是經(jīng)常出差。有一次我經(jīng)過廣西醫(yī)科大學腫瘤醫(yī)院門口，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七個月前我和三弟陪你上去檢查確認病情的情景，禁不住心潮起伏。得知已無法再做手術(shù)時，我們的心在下沉，卻只能強裝笑臉，編著一些話哄你，恍恍惚惚地陪你走出醫(yī)院門口。那天，我們陪著瘦骨伶仃的你走在寬敞亮麗的大街上，你說：“大城市跟北流那個小地方相比就是不同樣啊。”看上去你菜黃色的臉上有一絲兒興奮。這時候我才想起，你這是第一次來到大都市，也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來到南寧?；秀敝g我又想起15年前的秋天，你陪著我去廣西師范大學報到的情景。在桂林站下了火車，無知的我更犯了愚蠢，自以為是地認為，學校會輕看讓家里人陪著來報到，于是讓你留在車站買返程的車票。后來我才知道，陪著自己的兒女報到的家人在師大門口絡繹不絕。我還知道了，你很想看看兒子即將在那里讀書的大學是什么樣子，更想仔細地看看舉世聞名的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市又是什么樣子，而且你熟悉的小學語文教材上就有《桂林山水》這篇文章，那里描繪得多美啊，你每年都要在課堂上對你的學生贊嘆桂林山水之美，其實在這之前你根本沒到過桂林。那年終于來了，也確實想看一看，可是，當時你身上只剩下五十多塊錢，是用來準備買返程火車票的，你借來的三千塊錢全給兒子拿去交學費做伙食費了。人生地疏，你只好一個人在車站廣場上走走看看，來到了地下商場門口，走出來一位時髦女郎先是叫后又拉你進去看電影，沒見過這陣勢的你嚇得七拐八彎逃離了地下商場，跑回了車站候車大廳。夜幕即將降臨，你心有余悸而又興奮莫名地站在大廳門口，只看到了那么有名的桂林剛剛亮起的一角斑斕燈火。終于，你心有不甘地踏上了回玉林的火車。每每念及此，我是多么后悔當年沒有陪陪你看看向往已久的桂林呀！

回憶去年6月陪你去南寧檢查，因為我和三弟的心情都不好，你也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就沒有帶你好好地逛一逛，沒有好好地讓你見識見識如今許多農(nóng)村老年人都可以領(lǐng)略到的大城市的美麗繁華。

我們甚至沒有給你做過一次生日宴會。你和母親都是在1949年的閏七月出生，一生中要想等到一個真正的生日非常難，因為閏一個七月要隔38年或19年。于是我們平常所說的你們的生月也就只能是每年的七月。早些年因為家境不好，大家都沒想到要給誰辦生日，這些年生活好點了，你和母親又不講究，所以幾乎沒給你和母親辦過生日。也有某次偶爾想到了，也僅僅是殺只雞買點酒小慶一下而已，想不到的也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好不容易等來了2006年的閏七月，連伯父都提醒我們說：“你們爸爸終于可以過一個真正的生日了?！钡牵菚r候包括母親在內(nèi)大家都知道你的病情已經(jīng)不輕，根據(jù)農(nóng)村的風俗，人在患病的時候不宜辦生日儀式，否則會更加不吉利。母親是很相信這個的，所以就不讓我們辦。只有我們兄弟仨知道你可能是過最后一個生日了，曾經(jīng)嘗試著想讓母親同意搞這次生日宴會，可是信命的母親堅決不肯，我們又不敢告訴她你的真實病情，只好無奈地放棄。那時認為你還有治好希望的母親對我們說：“你們爸爸今年不爽利，就不辦生日了吧，等明年再認真辦一次?！笨蓱z的母親，她還想到明年給你辦生日！她不知道，就像我們沒有帶你去看過那些你很想看的大城市一樣，這次沒給你辦生日也注定只能是一次一生不可彌補的遺憾！

真的，許多事一錯過就是永遠的錯過，成了一生不可彌補的遺憾。

十

父親，你走的時候那些做法事的人給你算過了，你歸于天道，變成了一只飛鳥。這么說，你一生在教室和田地里勞苦耕耘，終于能夠輕松解脫了，終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飛翔了，這應該也是你的在世奢望吧。我高興著呢，是抹著眼淚的高興，是心里覺得酸酸的高興。從此，無論是在家鄉(xiāng)的野外，還是去到遙遠的自然保護區(qū)，只要看見飛鳥，聽到鳥鳴，我就有了一種與已往不同的感覺，覺得十分親切，也會勾起一種深深的思念。童年時代甚至在這之前，我曾經(jīng)那么渴望打鳥捕鳥吃鳥肉的念頭一下子消失，代之而來的是無論哪種鳥兒，一進入我的眼簾仿佛就成為了我的親人，我總是熱切而又憂傷地看著那些鳥在鳴叫，在飛翔，覺得它們的鳴叫已經(jīng)成為一種說話，而且說的什么我也似乎已經(jīng)懂得，真期望其中有一只飛過來，和我輕輕地交談，輕輕地說些往事。我還跟孩子們說了，今后要愛護小鳥，不捉小鳥，更不能傷害小鳥。每次，在我說這些的時候，還不怎么懂得的小伊麗總是笑嘻嘻地看著我，還有作姐姐的鏵允也半信半疑地看著我。也難怪，還處于天真無邪時代的她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不時高低起伏地飛翔，不時啁啾鳴唱的鳥兒，就是已漸漸地在她們腦海里遠去的爺爺?shù)幕戆　?/p>

真的，她們畢竟還小，可能長大后就會淡忘了你的形象，就像我在很小的時候遭逢爺爺不在一樣，現(xiàn)在我也已經(jīng)淡忘了爺爺?shù)男蜗?。對你的記憶，今后我們除了從你僅有的十來張照片辨認外，這個世界上再也無處尋覓你作為我們至親之人的蹤影。

十一

你終究是走了，父親。你的病是一種沉疴，除了早有的一種病源，很大程度上是你的心病導致?，F(xiàn)在，積集在你心中的塊壘我都一塊塊給你找出來了，你的在天之靈是不是覺得多少心中有些順暢了呢？

你最揪心的問題之一房子問題，我們已經(jīng)建好第一層，第二層也即將建好，可能還要建第三層。因為家里不夠住，定在2007年農(nóng)歷大年初四先進住第一層。那天，母親坐在你曾經(jīng)不贊成建得那么大的客廳里，看著我們說：“客廳是大了點，可惜你們爸爸住不上了?！笨蛷d其實很符合現(xiàn)在的住居標準，但那天不知為何，我也覺得客廳太大了，顯得空空蕩蕩的。我趕緊把母親的話岔開去。這次，我們沒看到母親流淚，只是眼睛里有一種遺憾的光。

父親，恍惚之中我覺得你還在家里。我想一想就覺得你是去學校了，拿著鐵鍬去給田里看水了，或者騎著那輛破爛得經(jīng)常要維修的摩托車去哪里了，不多一會兒你又將放學回來，或者手里拿著個什么東西回來。我還能看到你那瘦削如柴桿的身影，還能聽到你那帶痰的吃力咳嗽聲。你沒有走，你雖然身體不好，但你還沒到走的時候。你年輕著呢，家里的許多事情你還要數(shù)點數(shù)點，還要籌劃籌劃，這個我全部知道。

你并不是一個單純的人，但也決不是一個復雜的人，用一句話很難概括你的一生。同所有的農(nóng)民父輩和鄉(xiāng)村教師一樣，我知道你也有一些缺點。但就你作為一個普通人的評價而言，你的一生可以判個三七開。

十二

青山依舊，綠水長流。父親，你沒有走，你的形象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今天是農(nóng)歷二月初二，村里的習俗：新墳不過二月二。就是說祭祀新墳每年不能超過二月初二。早上我從城里趕回來，一進廚房就看到母親一邊捏糯米飯團一邊啼哭不已，她在給你準備在天享用的饗食。因為傷心難抑，母親的淚水不停地滴在糯米飯團上。我只有默默無言，其實我心里也辛酸得快要控制不住。中午，我?guī)Ф芰嘿F、三弟祖南以及你的孫子晉彬（明月和二弟媳鴻梅因工作的原因，你的三個孫女鏵允、秀鳳和伊麗因讀書，在家的三弟媳阿芳因做田工都沒有來），來到你長眠的土地上向你告慰，愿你在另一個世界里過得輕松寬心，愿你從此忘記所有的遺憾，愿你在天之靈安息！

這輩子我都是你的不孝兒子，父親；為了有機會報答你給兒子的恩情，撫平兒子心中的悔恨，我請求上蒼還把我定做你下輩子的兒子，你也要答應在下輩子再做我的父親。

兒：曉陽于公元2007年3月20日（農(nóng)歷丁亥年二月初二）伏泣告慰

補記：

公元2007年3月30日凌晨接近5點（父親去世剛好陽歷3個月的第二日，實屬于29日晚），農(nóng)歷二月十二日（父親去世剛好農(nóng)歷三個月的第三日，實屬于十一日晚），父親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具體地點不詳。其時我扶住父親很僵硬的身軀，父親用生前通常使用的那種淡淡的語調(diào)對我說：“我的事情你都辦通了嗎？”我以為他是問我為什么早早就辦了他的葬禮，因為我一直都有一種父親沒走的幻覺，就回答說：“都辦通了，反正你得的這種病治不好了的，遲早都要辦的?！备赣H低著頭不做聲。我又問他：“你知道你生的什么病吧？”父親似應非應地哼了一聲。他開始伸手翻我在二月初二那天寫好燒給他的那篇文章，翻看了一會兒，就直起身軀說：“好吧，那我就駕鶴西去吧！”言畢須臾不見。我接著就從夢中驚醒，恍惚良久。天大亮后我告訴了明月，又打電話告訴了梁貴和祖南，我說，可能是爸爸在二月二那天看了我燒給他的那篇文章之后就顯靈吧。大家都有一番唏噓。

嗚呼，奇也巧哉！可能這就是村人常常說的“托夢”吧。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