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文學悲劇意識思索

時間:2022-04-19 1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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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文學悲劇意識思索

在以歐美文學為代表的西方文學中,其悲劇意識是一個十分明顯的傳統(tǒng),而且也許是由于民族性格的差異,他們常常喜歡把作品中的“人類之悲”渲染到極致,這一點甚至成為外國文學的一個表征。以下讓我們順著由古到今的脈絡(luò)來游歷一番,看看他們到底是如何來渲染這種人類之悲的。

一、不是一般的悲,而是大悲

魯迅說:悲劇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在外國文學中,從古到今這樣的例子實在不少。而且他們的這種“撕碎”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撕碎,而是追根究底,撕心裂肺,甚至有點驚世駭俗,讓你掩卷難忘。讓我們就從古老的荷馬史詩說起吧!大家知道,荷馬史詩是在“古老的謊言”———希臘神話的基礎(chǔ)上鍛鑄成的,它在轉(zhuǎn)述神話的同時又在好多理念方面有重要的貢獻,比如人與命運的沖突就是史詩所特有的。在史詩中荷馬認為,除了神以外,人生還受到另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即命運或“命限”的約制。人與“快樂的”神相比,除了“可憐”或“可悲”之外他們還從一出生就受命運擺布,帶上了死亡的陰影。人生短暫,苦海無邊。你看太陽神阿波羅承認不會“為了可憐的凡人”和裂地之神波塞東開戰(zhàn),因為凡人的活期“就像樹葉一樣”,只有一秋。所以在戰(zhàn)場上,在你死我活的搏殺中,死亡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著。壯士們尖叫著紛紛倒地,死神卻只管張開血盆大口吞噬咀嚼,即便勇烈如阿基琉斯(其母是一位“不死的女神”),最終也將走上戰(zhàn)死疆場的悲酸之路。而且即便沒有戰(zhàn)死疆場,歸途中的奧德修斯也已是歷經(jīng)艱險,九死一生。

因為在荷馬看來,人生就是苦難的歷程,在這個苦難的歷程中,人在不停地用那有限的生命抗拒著無限的困苦和磨難。這絕對是古希臘人的人生觀,也是西方“悲劇意識”的源頭。最早的三大悲劇家之一索??死账褂兄谋瘎 抖淼移炙雇酢?。在這部流傳千古的名劇里,作家以他特有的悲劇意識,書寫出了人在與“命”相抗爭的過程中所出現(xiàn)的“殺父娶母”這一不可思議的人類之悲。在劇中作家是這樣給我們描述的:主人公一出生就被神示將來要殺父娶母,于是被父王派人用鐵釘穿過腳跟扔到荒野喂狗,仆人不忍,將其送給了鄰國的一個牧人,但后來他卻偏偏被這個國家的國王收養(yǎng)成了新的王子。長大以后,當他知道命運的安排后,他離開了這個國家,寧可成為乞丐也決不做傷天害理之人。但就是因為他的這種抗爭———流浪,恰恰釀成了大禍。途中他遇到了一個老人,莫名其妙地與他發(fā)生爭執(zhí)并失手將其殺死,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老人竟是他的生身父親。再后來由于他破解了“斯芬克斯之謎”,拯救一個國家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得到了全國民眾的擁戴,順理成章地成為這個國家的新國王,于是也就很自然地娶了新寡的王后為妻,而這個王后正是他的母親。

就這樣他一步步地“成全”了這個“命運”。這個悲劇的確昭示得有點讓人可怕,因為我們感到確實是“天命難違”,人從一降生便被命運鎖住,不會有絲毫改變,人生永遠也走不出“命”的怪圈。這是一種連環(huán)套式的演繹,作者在此確實讓我們知道了什么是“命中注定”。試想如果俄狄浦斯一開始“屈從”命運,老老實實做他的新王子,不要管什么“殺父娶母”的神示的話,也許就不會有以后的一連串出走、與老人爭執(zhí)、被推舉為國王等等,這個“命”說不定倒真能避免??杀氖撬麤]有這樣做,而是處處與命作對,結(jié)果“一錯再錯”,終成“大孽”。所以完全可以這樣說,俄狄浦斯最后的這種結(jié)果既是他命中的安排,同時又是他不甘做命的奴隸起而抗“命”的報應(yīng),甚至可以這樣說:正是他的反抗導致了悲劇的發(fā)生,即與“命”作對越抗爭越悲慘。這里起碼有兩點讓人震撼:一是題材的選擇,二是抗命的悲慘。殺父娶母這太不可思議了,但也正是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大悲大嘆中讓我們感悟到了作者超出常規(guī)的悲劇意識。正如薩特所言:人生的意義就在于行動。這恐怕就是索福克勒斯昭示給我們的悲劇的全部意義吧!我不由得想到,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人們恐怕是很認“命”的,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而西方人對這個“命”恐怕與我們有著不同的理解。在他們看來,恐怕越是“命中注定”的事,才越有一搏,因而也才越具有藝術(shù)表現(xiàn)上的“戲劇性”。索??死账菇o我們呈示了這樣的故事,司湯達更將這種故事演繹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在以往對《紅與黑》的評述中,一般都把于連看成一個壞的典型,一個反面人物,其實我覺得這個人物恰恰是作家傾心歌頌的一個“革命”的典型、反叛的典型。從他的身上,很能讓我們悟到西方人的悲劇意味。不是嗎?于連本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平民茬”,但為了抗拒命運,他不惜改變意志、放棄愛好,像猴子似地一個勁向上爬。他先是放棄30歲當將軍的夙愿苦讀《圣經(jīng)》,贏得了當時頗有威望的神甫的賞識被推舉到市長家當了家庭教師,后又在與市長夫人的戀情敗露后來到貝尚松神學院深得神學院院長的器重,結(jié)果經(jīng)引薦當了巴黎木爾侯爵的私人秘書,如果再后來不是前面那位市長夫人的攪和,他就一定會成為侯爵女婿獲得更大的成功,從此搖身一變成為“上等人”。這種看似忍辱負重,甚至有點低三下四的做法實際卻包含了一種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一切,百折不撓、永不言敗的精神。這完全是人類的一種特質(zhì),是一種雷打不動的征服心理,是絕對值得大書特書的人生真諦,根本用不著半點含糊遮掩的。但是作家在展示這個與命相抗的結(jié)果的時候,卻是以于連被槍殺而結(jié)束的,這顯然是典型的悲劇。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人生奮斗,卻偏偏要貫之以攪和人心的“大喜大悲”,就是不讓你舒舒心心,這恐怕是傳統(tǒng)的東方理論無法解釋通的,但西方人偏偏喜歡這樣做。所以我覺得首先在悲與喜的問題上西方人的理解與處理就與我們有些不大一樣,這是很耐人尋味的。

二、“魔鬼”悲,“上帝”也悲

在西方文學作品中,尤其是古一點的作品,上帝與魔鬼是經(jīng)常要寫到的兩個形象。也許是因為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這兩個“形象”(或者說是理念)對他們太重要了,所以在作品中就使得這兩個形象寄予了作者太多的意念也太讓人咀嚼玩味了。其中的悲劇意識自然是十分明顯的。比如大家熟悉的《圣經(jīng)故事》,魔鬼撒旦無疑是“罪惡之源”,因此它總是要遭受上帝的懲罰,說到底他一定要失敗。但是在彌爾頓的《失樂園》中,作家卻賦予了故事以全新的演義,甚至因果關(guān)系也完全顛倒了。在這部名著中,撒旦成了革命的“典型”,勝利的“得主”,上帝倒成了一個失敗者。難道不是?你看這“撒旦”雖因糾集天使作亂被打入地獄深淵,囚禁在金剛不朽的鐐銬和永不熄滅的刑火中,但他死不屈服,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運用智慧引誘人類的始祖亞當、夏娃偷食禁果,致使這對夫婦被逐出伊甸樂園,實現(xiàn)了他對上帝“惡作劇”似的復(fù)仇。這里的寓意是很不尋常的,除去作品獨有的革命主題之外,仍有好多東西值得我們玩味。

常情常理在這里得到的是顛覆,而表面的得勢與實際的結(jié)果又構(gòu)成兩個不同的意義層面。平時受盡折磨、吃盡苦頭的一方成了(或可能成了)最終的得意者、勝利者,而一向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一方倒栽了個“底朝天”。這正像體育比賽中的“得勢不得分”,結(jié)果更可悲。這種打破常規(guī)、驚世駭俗的做法一方面顯示出故事演繹的高人一籌,另一方面又不能不說是一種獨特的悲劇理念或意識。再如著名的《浮士德》,它是大師歌德花了六十年心血鍛鑄成的經(jīng)典之作,其良苦用心不言而喻。在此作中大師用“浮士德博士”這個人們熟悉的人和事,本質(zhì)性地揭示出了人性矛盾對立的兩面,這就是:當“上帝在我心中”的時候,“我”是一心向善的,我充滿了對知識的饑渴、對愛情的盼望、對藝術(shù)的摯愛、對事業(yè)的慕求、對美好的向往;而當“魔鬼纏身的時候”,“我”則丑態(tài)畢露,惡貫滿盈,無惡不作。因此在作品中,歌德既全面地描寫了浮士德對學問、愛情、藝術(shù)、事業(yè)的孜孜以求,也詳盡地展示了他“沉迷愛欲”、“附著塵世”的難以自拔。對這樣的一個人真是“魔鬼悲,上帝也悲”。當然作家遠遠沒有到此為止,他揭示主人公的一生奮斗,不論愛情還是事業(yè)均以失敗而告終,深刻地寓示了一種“人生有限,宇宙無窮”的意味,這就是用有限追求無限的可悲可嘆:生命是短暫的,至善至美則沒有窮盡,所以人生永遠不可能達到盡善盡美的境界。這種大徹大悟的悲劇意識,實在不是悲觀,而的的確確是一種清醒。